粮票 10斤粮票

岁月流逝，国家兴旺，奥运来了，日子是越过越好了，生活越来越甜了。用爷爷奶奶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这一辈越来越不知道“苦”是个啥滋味了。他们说，只有尝到过过去的苦，才能感受和珍惜今天的甜，才能想着要向更好的地方看齐。今年暑假我就回到乡下奶奶家去接受了一堂免费的“历史、苦难、文化大革命教育”。爸爸妈妈去上班去了。我成了“留守”的孩子和爷爷奶奶一起把桌子搬到门前稻场上吃晚饭，这也是在乡下的一大好处，在稻场上你还能得到老天爷从海上带来的清凉的眷顾。吃完饭，我发现我好象有什么事情想问爷爷的，我就想了想，问：“爷爷，你有没有读过书呀？”还没等爷爷把酒咽下去，奶奶就先替爷爷答到：“他混到现在连个电话号码都拨不来，哪里还读过书哦！”没想到爷爷却很快地反驳道：“谁说我没读过书啊！”他把头向我凑得近了些，像是要告诉我他的陈年小秘密一样小声对我说，“告诉你哦，连你爸都不一定知道，我可是读过书的。当是村里有个识字的先生在东面有个大的茅草棚，我就在那里听他教书，写描红的本子……”我又问：“爷爷，你到底读了几年书啊？”爷爷不说话了，犹豫了一下，举了两个手指给我“两年？”摇摇头“两个月？”又摇摇头“两个礼拜？”“两天——”奶奶笑起来“你笑什么笑，人家半年都识不了几个字，我两天就把我名字的三个字都学会了！”……说好了读书，不知道怎么，说起了共产党，说起了毛泽东，说起了文革。平时二老说话都是你挣一句，我驳一句，说起往事来，两个人到是“夫妻齐心”。……然后一般话不太多的爷爷开始给我上起苦难教育课。“想起从前啊，那日子今天是想都想不出的。文革的时候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：粮票、煤球票、棉花票、布票、肉票……各种各样的票。计划经济嘛，就是国家计划好你一个人改得到多少就给你多少，多拿了不行，少拿了作废。这票就是你买东西的凭证，你没有票，就是有钱也买不到，要买也可以到黑市上去买，就是太贵了……家里有三个小孩还有我的爹妈，七口人，每个月的粮票都不够用。你奶奶就省着在每天都抠一点下来，粮票是慢慢多出来了，可又没有钱来买。所以家里不是缺粮票就是缺钱，不是有票没钱买就是有钱不让买。”“当时的人怎么就没有一个醒悟的呀！”爷爷说，“反资本主义就反得太过头了，家里养几只母鸡生点鸡蛋吃就说你是走资本主义，要没收；打一点河里喂猪吃的水草来卖就又算是这户人家想发财了，被人打骂。我和我的爸爸都被他们抓去关过猪棚。好在十年熬过去了，我们省着省着还多出了好多粮票。”一听到说有多出来的粮票，我就兴奋起来，问奶奶：“奶奶那些粮票还在吗？给我看看好不好？”奶奶平时最细心了，我想要是有粮票她一定保存着。“哪里还有呀，早就搬房子搬到什么地方去都不知道了。”爷爷在一旁嘿嘿嘿地偷笑起来：“你奶奶会有这种心记的啊？粮票给她一千张她也存不到现在，早扔光了。我给你看——10斤全国通用粮票！”没想到往常闷声不响的爷爷还有这么个雅好，他要到楼上去拿票子，我想跟上去看，他却不让，想不到爷爷还有自己的小秘密！过了没多久，爷爷一边掸着灰尘一边走下楼梯，嘴巴里还唤着“全国通用粮票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粮票递给我看：一个以布满锈迹的小铁夹夹在这两张精致、珍贵的小粮票上。两张粉红色的粮票上除了灰尘还有星星点点的像烧焦了一样的锈迹。上面是一个水电站的图案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：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全国通用粮票。一旁是大的：伍市斤1966。1966年是文革开始的那一年这张票已经过42岁，比我爸都要大一岁。它的背面是这票的注意事项。它们承载着历史，在过去，它们决定了一家人是饿死还是能活上三五天。我向爷爷提出能不能把这两张粮票送给我，他答应了，我很高兴地将它们塞进书包。后来的一天睡觉起来，爷爷蛮迫切地问我：“李景贤，给你的粮票放哪儿了？”我从书包里拿出来给他看。他看到这粮票安然无恙，像个孩子一样笑笑说：“我们一人5斤好不好呀？”我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，他捧了这宝贝回到了他的房间，放回了他的“小秘密”。也许爷爷是太爱惜这粮票了，怕我一个小孩就把它弄丢了；也许他舍不得他“小秘密”中的每一件东西，这是他的财产，他的财富；也许惟有这粮票能让他回忆起那段苦难的岁月。爷爷没有读过书，但爷爷知道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，什么对他是重要的。爷爷说过他还藏着灰绿色的旧100块大钞、以前留下来的老瓷碗，不过他说这些都还不能给我们看……这是一个老人的“小秘密”。这老人平时话不多，但比谁都要有心记。这老人只读过两天书，却知道什么是计划经济，为什么计划经济不好。他知道要让后人记住这段历史不要再走错路①。拿着这张5斤重的，沉甸甸的粮票，我知道了，这是他的记忆，这是他的财富，这是他的“小秘密”。①走错路：并不是说文革就是一个错误，但爷爷是想，让人民过得好的路才是好路。